吴宝龙也够倒霉的,刚一清醒过来就看到了刘麻子磕磕巴巴的脸,张嘴就骂,刘麻子一群人吃了大亏,正憋屈的很,也不管吴宝龙是派出所所长的儿子,把吴宝龙拖出面包车就是一顿打,然后把他吊到了煤矿的称台上,几个膀子还能使点劲的,把吴宝龙的面包车直接推下了煤坑,摔成一堆废铁。
秦安和齐军站得远远地看着吴宝龙赤身裸体沾着一身黑煤,倒真像非洲黑人,只是他连一口白牙都没有,嘴里也被塞了煤炭。
“这下连他妈和他外婆都不认识了。”齐军大笑,他早就看吴宝龙不顺眼了,现在吴宝龙这副模样,自然心怀大爽。
“他和外婆亲?”
“吴华德原来是上门女婿,吴宝龙管外婆叫奶奶的。后来吴华德出息了,吴宝龙又跟他姓了,立了门户。”
“吴华德那也算是饱含屈辱,一路辛酸的人生啊。”要不是没根没靠,谁愿意当上门女婿,生个儿子都不和自己姓?
“谁没有那么点唏嘘感叹的破事?陈双枪为什么当土匪,还不是他家的童养媳被奸了,受刺激了?”
齐军和秦安有一句没一耳地闲扯着别人的破落事,充分展现了旁观者的无良劣根性。开着车,拉着一路煤尘雄赳赳地闪人。
秦安没有回家,先去了趟大伯家,秦小天早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秦萌正在拿着一块小黑板教秦沁学拼音,秦沁呀呀咿咿地学不准,失去了耐心,转了心思去玩她的积木,秦萌偷看了一眼母亲没有注意,自个从一旁的书堆里翻出一本,偷偷看了起来。
“看什么呢?鬼鬼祟祟地。”秦安看了一眼,什么慕容雪啊,什么端木磊啊,一看就是言情小说,而且是台湾言情小说生产线上的粗制滥造产品,还是盗版的。
秦萌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就把书往书堆里塞,秦安伸手去抢,秦萌转身张开手臂挡着,两个人胸口就撞一块去了。
“死秦安!”秦萌胸口被秦安压的吃疼,也顾不得再藏她的书,伸手就是恶狠狠地扭着秦安的胳膊。
秦安也不客气,双手就掐住了秦萌的脸颊,把她圆嘟嘟可爱的脸蛋扯得变形。
“干什么,干什么,两姐弟又打架!”伯母王银秀急忙跑了过来,把两人拉开,王银秀知道这两姐弟从小就不对眼,以前还有他们哥管着,现在只怕打起来就没个顾忌。
“也不怕吓坏了秦沁!”王银秀训斥道,拉着秦沁一边玩去,“秦萌,你让着点你弟!多大个姑娘了,还打架!”
秦萌看着母亲走开,脸红红的,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继续张牙舞爪,不报复回来誓不罢休。
刚才她也感觉出来了,秦安没像以前那样和她较真了,扯着她脸颊没有太用力,只是和她闹着玩,倒是她扭秦安胳膊时没有留手。
“你简直就是恩将仇报,上回我去学校帮你,你现在也不对我好点,我图个啥啊。”秦安委屈不已。
“好弟弟,我给你摸摸。”秦萌伸手在秦安胳膊上揉了揉,“刚才你也占了我便宜,咱俩扯平。”
“我占了你什么便宜?”秦安莫名其妙。
秦萌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我又不稀罕。你要是我喜欢的女孩子,我还算占了便宜,刚才我就和撞了两皮球没什么两样。”秦安不理她,他是来找嫂子李淑月。
秦萌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走,鼓鼓的胸脯磨蹭着他的胳膊,拖着他走到一边,“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学校的李心蓝?”
“你听谁胡说八道了?”秦萌是在二中的普通班级。学习风气差实验班不是一两个层次,小道消息和乌七八糟的事情倒是流传的很快。
“在我们学校你可出名了,男生们都羡慕着你,说你是青山镇最厉害的小混混,屠钢追李心蓝,你就把屠钢打了,陈夭夭欺负李心蓝,你也把陈夭夭给打了。咱们学校出了名的两个恶霸都被你打了,上次你又来学校挺你姐,现在我在二中都是横着走……刚才那书,就是上次挨了我耳光的几个女生送给我看的,她们觉得陈夭夭罩不住她们了,认我做大姐。”秦萌得意地道,搂着秦安的手臂一摇一晃地在她胸前发育的远比同龄人丰满的两个肉团团之间摆动着。
秦安瞪大了眼睛看着秦萌,在他眼里秦萌就一傻妞,居然还敢当人大姐,不过他更奇怪的是另一个问题:“谁说我把陈夭夭给打了?”
“男生们说陈夭夭一直对李心蓝看不过眼,上次她放出话来,要给她的三个小姐妹找回面子,修理修理你,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她也不吭声,但是再也没有找过李心蓝麻烦,那还不是被你反过来修理了?”秦萌脸蛋儿搁在秦安肩膀上,“我的好弟弟,你太厉害了,等你来二中,二中就是我们姐弟的天下了。”
秦萌是当大姐头当上瘾了,新出的盗版言情小说有人最先拿给她看,每天的零食也不用犯愁,找人排队买饭也没有谁不乐意了。
秦安倒是很满意陈夭夭守信没有再找李心蓝和秦萌的麻烦,对于秦萌雄霸二中的理想没有太大兴趣,使劲挣脱了手臂,跑到楼上去找李淑月,“我找嫂子有正事,你要称霸二中,最好去找小天,他肯定乐意和你合计合计。”
秦萌撅了撅嘴,不满地哼哼了两声,拿着她的言情小说躲自己房里看去了。
秦安来到楼上,李淑月的房门都没有关,从门缝里就可以看到宽大的席梦思床上的墙壁还贴着一个颜色都没有褪去的大红喜字,原本放大到三十寸用相框装起来的全家福也取了下来,李淑月坐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原来放相框的位置,仿佛还可以看到丈夫遗留在相片上的音容相貌。
“嫂子。”秦安敲了敲房门。
“秦安啊,进来吧。”李淑月擦了擦眼睛,勉强笑道:“秦沁在楼下没哭闹吧?”
“伯母带着玩呢……”秦安走进去,他知道李淑月心中委屈伤心,也不会主动将这些徒惹公婆伤心的事情说出来,没个人说话憋在心里也不行。
“今天要不是你……我哪里还有脸见人,当时我都想从窗户里跳出去一了百了。”办公室窗外就是深不见底的煤坑,李淑月想起伤心事,又忍不住眼睛一酸,却也流不出眼泪了。
“今天这事,你得和大伯他们说。”秦安没有多废话安慰李淑月,他也就能趁着现在李淑月心中没个主意,秦安又适时救了她,她暂时忽略了秦安的年纪,对他有几分依赖时和她说说正事。
“那不行,这事就过去了吧。让两个老人家知道了,也没什么作用。”李淑月摇了摇头。
“大伯和大伯母年纪都大了,没那精力操心煤矿,你一个年轻女人,也管不了。你看看今天这事,会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你去找吴宝龙帮忙,这事情就做得不对,现在吴宝龙未必死心,刘麻子一群人心中对你也是怨恨,你再去煤矿,谁给你抽冷子来一下麻烦都不小。”李淑月持家或者打点一些细碎繁杂的事情是强项,但要她管着一群大老爷们,她没有这份本事,也没有那种气魄,今天她要是多想想,找人帮她出出主意,谁都能提醒她一下吴宝龙不是什么好货,招惹不得。
她偏偏好强的很,怕别人瞧不起她,说她做秦家的媳妇儿本事不够,一点小麻烦都没有办法。
秦安的语气里隐隐带着驳斥的味道,李淑月也不在意,心中犹豫着,“我也不想管,可我要不管,就没人管了,好好的一个煤矿就去那?”
“把煤矿转包给别人。你们手里有正规的手续,能卖个很不错的价钱。大把的人抢着要,做什么生意不赚钱?非得赚这惹一身骚的麻烦钱?”即使是正规开采的煤矿,要打点的地方也不少,总有人眼红你守着煤矿大笔大笔进账,非得分一点去不可。
要是那些黑煤窑,赚的钱那就更是比煤炭还黑了,一旦捅出点什么事,都不是小事,要人命也是经常的事情。
“那你和你大伯他们说说。我没有意见。”李淑月是那种传统的女人,十八岁就嫁到秦家来,做的事情就是相夫教子,孝顺公婆,柔弱顺从的性子要是做生意固然是缺点,但作为女人却很讨人喜欢,即使是面对秦安,李淑月也不习惯摆出嫂子的架子,总想着对待夫家的男人必须得端正点态度,多听他们的主意。
秦安点出了李淑月做事不对。李淑月也被吴宝龙吓坏了,更是想着自己以后还是少出头的好。女人家要听男人的吩咐做事,才不会出事。
“我去说不行,嫂子你去说,多坚持坚持,把我和你说的道理和大伯说说,今天遇着的事也说了,大伯一定会依你。现在你公婆就怕你在秦家呆着不顺心,想要离开这个家,哪敢不依着你?”秦安笑了起来,倒像是给李淑月出着坏主意去对付大伯。
“你啊,真是吃里扒外。帮着嫂子打你大伯的主意了。”李淑月也被他狡黠的笑容惹出了几分带着嗔怪的笑意。
“都是一家人,怎么就是吃里扒外了。嫂子你到时候可得坚持住,别大伯拿话一堵你,你就支吾着不敢多说了。”秦安却是担心李淑月还是那副一点脾气也没有的样子。
她早就习惯了做媳妇的在公婆面前惟命是从。
“嗯,嫂子听你的。”李淑月抓着秦安的手,语气里有着自然地依赖和顺从,她心中却也是轻松了许多,仿佛找着了主心骨一样,李淑月就是这样的女人,没有人给她拿主意,就会觉得无依无靠,秦安虽小,说的话却在理,李淑月也不拿他当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娃了。
大概对于女人来说,在清白都要毁掉了,拼着想死的时候被人救了回来,不管是谁,都会对他有几分本能的依赖和信任吧。